许多货郎迫于生计，不得不铤而走险，将小货贩到老山林子里的村落里。一来一往，赚些银钱。但货郎走山，须得小心，这山高路远，人烟荒芜，总有些讲不得的东西会突然出现。李小鱼今日从镇子口挑起竹担，打算往南边走，寻一个村落贩些小货。

大戟坡，传说古时有个大将军，兵败在此，手握大长戟杀了十几个追兵后，站立而死，长戟插地不倒，后人慕仰，将此地唤为了大戟坡。李小鱼提了提腰，小心翼翼地走上大戟坡。这大戟坡，前些日子李小鱼也走过，坡子往西，有个大村，货物卖得十分紧俏。

他想起一只小灰兔儿，那日也在这里，灰兔被一条老狐狸叼住，李小鱼看得心惊，举起扁担打去，老狐狸被赶走，灰兔也活了下来。兴许那日刚吃过玉米饼子，也或许动了善心，他将灰兔放走了去，那灰兔回头望了一眼，然后跳进了林子深处。

抹了抹脸，李小鱼走上了坡，这好端端的日头不知怎的，突然暗了下去。涌来一大片乌云，没给人恍神的时间，一场大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。李小鱼骂了一声娘，只得在一株大树下避起雨来。

“小货郎，会着凉的哦。”

李小鱼回头，发现一个姑娘，灰裙白衫，面容如仙，手执一把红油伞，替他遮去了雨。

李小鱼懵了一下。

“小货郎，小货郎。”那姑娘又轻轻唤了声。李小鱼醒过神，慌张地退开。姑娘抿着嘴，笑出声来。这时，林子处窜出一个花衣老妇，她咧开嘴，瞅了瞅李小鱼，又瞅了瞅那姑娘，突然吐出人言，“妙极，妙极，前些日子日头太大，变不得身，嘿，被这货郎儿搅了，难得今日都遇上了，可要吃得饱些。”

灰裙姑娘脸色凝重，匆忙收了伞，抓起李小鱼的手，一路往前跑去。那花衣老妇，拄着一根木杖，却步履飞快，紧紧地跟着。突然，她弯下身子趴在地上，变成一只老狐狸，尖叫了几声，快速的跃过来。

“小货郎，你怕不怕。”姑娘转头看着李小鱼，大雨打在脸上，湿了眉角边的粉黛，却显得更加秀美。

李小鱼摇摇头，他明白，姑娘其实便是那只灰兔。

“你往前一直跑，莫要回头。”姑娘松开了手，立在雨中，冲李小鱼笑了一下，唇红齿白，“莫要回头看。”

李小鱼跑着，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，姑娘化成一只灰兔，拦在老狐狸身前，斗了几下，被老狐狸用嘴叼起，用手扶着撕咬起来。李小鱼看得心里发酸，停下身子，拾起一块石头，往那老狐狸掷去。只听得“砰”的一声，石头正砸中老狐狸的头。老狐狸怒叫了一下，放下奄奄一息的灰兔，向李小鱼跃过来。李小鱼急忙往前跑去，老狐狸怒气冲冲地紧随着。

跑到林路口，老狐狸追上，咧开嘴朝李小鱼扑过去。这时，一枝羽箭射出，射到老狐狸的腹下，又有第二枝，第三枝，将老狐狸射成了筛子。老狐狸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，再也不动。几个猎人从林木中走出，看了看李小鱼，又看了看地上的老狐狸。山中精怪，并未有多厉害，大多是小妖。

李小鱼辞了猎人，急忙跑回大戟坡，却发现不见了灰兔。他喊了又喊，寻了又寻，直到天色暗去，才垂头丧气地挑着货担下了山。

后来，李小鱼跟镇子的老道士说起。老道士说，山中精怪，一报还一报，知你有难，她舍命救你，已报过了，便无尘缘了。

李小鱼听不懂，他想起那个唇红齿白的姑娘。

“小货郎，会着凉的哦。”

李小鱼心里酸疼的厉害，大戟坡里，她不知生死。

“那她为何会替我在撑伞遮雨。”

老道士沉默了一下，说道，“一只灰兔，也该有自己的欢喜。”

李小鱼不再问，许多次，他都会绕着远路经过大戟坡，却再也见不到那只灰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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